“也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幺蛾子。好好一个人,非要变得不人不鬼,被困在这深宫里。”元元说着,脸色惋惜的叹了声气,似乎是在不理解许行的行为。
许行淡然一笑,没有回应。
他知道,元元在说自己。他说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意思也是指自己变成了太监。
“唉。做风流绝世的逍遥琴师有什么不好,偏要自甘下贱。这宫里人人都想走出去,偏你想要进来。”
元元俯身收拾着桌上的茶盏,端着茶盘走出去了。
她要去将茶盏清洗一下,随后泡些新茶给安犀服用,这是安犀的习惯。
喝两遍后的淡茶,每天坐在美人椅上发呆。想着出去,向往着离开。
偌大的皇宫,困住了她的人,始终没有困住她的心。
…
许行进房时,安犀正在打量着。手上那只绢丝江绣的团扇。
上面印着几朵锦簇的牡丹,看上去盎然雍容,好不美丽。
“娘娘在瞧什么?”许行笑着走近。
他虽是沦为宦官,表面服侍安犀,私下却没个正形,丝毫不顾及礼数。和安犀交谈时,每次语气都笑意盈盈的,仿佛多年的老友那般。
安犀倒不排斥这样,甚至有点喜欢,因为在这深宫待久了,几乎没有人对她这样。其他人啊,平日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见到自己也毕恭毕敬的。
从前唤贵妃娘娘现在又称呼为太后,两年她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是那天许行唤了一句,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快不记得名字了。
安犀没回复他的话,仍旧目光涣散的继续盯着团扇。
许行走上前一把躲过,打量着上好的绢布和精致复杂的绣工。虽是不俗,但在这皇宫里也确实不是什么过人之物。
毕竟,满宫六院吃穿用度无不华贵,一把小小的团扇又算得了什么。
安犀也没要回扇子,提着裙子缓缓起身到了梳妆台前梳妆。轻点胭脂点于朱唇之上,唇色并不妖艳,却高贵冷艳。
恰时,元元的声音传来:“娘娘,妃子都已到了。”
安犀轻应。虽是头疼待会儿要面对的场面,却又不得不去。
毕竟新皇登基,这些拟定位子的嫔妃,她作为太后应当要见一面的。
“真是麻烦。”她虽然表面没说,心里却叹起了气。
一旁穿着太监服的绝美男人笑道:“不愿意去的话,就不去了。”
“如此不合礼数。”女人淡淡撇下一句。拎着裙摆走开。
许行轻笑着跟上。
…
似乎是怕遭人看,心里不舒坦。所以安犀每次召见后宫妃嫔时,都会在主位前摆一张三米宽左右的半透屏风。
她缓缓从屏风侧走近,倾城侧颜和玲珑有致的身段,难避免不引起其他女人的嫉妒,虽然他位居高位,可即便如此,哪怕其他人表面不说,背地里也明朝暗讽。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台下一众女人们见她坐下,纷纷俯身作礼。紧接着余光不自觉被一旁穿着太监服的男人吸引去,各自脸红羞涩,宛若见到情郎的娇羞小女儿。
“今天召你们来,是想说一下新皇晋封之事。太子妃为新后,其他人或为侧妃或为侍妾,一切晋封皆由新后处理。”女人言简意赅的道明了今天组织召见的意思。
许行听罢忍不住轻笑。她倒是一副玲珑好心思,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
晋封必会引起女人们背地里不满的闲话,表面上的谄媚讨好。如此一来,把锅甩给旁人,她到乐得清闲。
随着安犀话阔,女人们再次行礼:“是,太后娘娘。”
安犀起身,由元元扶着进了内宫。场外嫔妃散去,她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凉亭发呆。
“怎么又发呆了。”男人声音响起的同时,安犀只觉得有人在抚弄自己的头发。
她下意识的打落许行的手,往一旁刻意疏离了两步。
“别碰哀家。”
许行眸色一闪而过几丝失落,却也没再碰她。只是假装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轻笑:“莫要再发呆了,你若觉得无聊,我便抚琴与你听。”
“早知不该信你。你答应我要带我出去,却整天闲云野鹤。”
“真不该答应你。”安犀叹了声气。似乎是在为收了许行做太监,而后悔。
许行没脸没皮的笑着,“我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呢,如今许家无后,你可莫要再赶我走,让我孤家寡人一个。”
“那又如何?是你自甘下贱。”女人丝毫不为所动。
男人假装失落的叹了声气,“这不是为了带你出去吗?”
“若想出去,何故如此?你分明是…”安犀欲言又止,冷艳的面容上多出几丝冰冷,“你分明是有不轨之意。”
她说的没错。
他确有不轨之意。
如此,更不只是仅仅为了带她出去。
“你想多了。在下对娘娘一见倾心,甘愿为娘娘赴汤蹈火,救娘娘出这深宫苦海。”
面前的男人,眸中深情款款,声音低沉的对着女人呢喃。他走近两步抓起女人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心跳的声音不断传来。指尖仿若有酥酥麻麻的电流,让女人有些尴尬的想缩回手。无奈小手却被大手包裹着,死死的按压在胸膛上,挣脱不开。
“放肆!给哀家松手!”安犀冷呵。
男人摇了摇头,恍惚间安犀直觉对方心跳加速。
“我对娘娘的真心,日月可鉴。”
…
是夜,
偏苑前,一袭睡袍的男人负手而立,赏着正好的月色。长发用一根带子微微拢起两缕,覆于耳后,仿若不染千尘。
一袭黑影踏着静谧的夜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两丈处单膝跪地:“少主,各宫暗线皆已安排妥当。”
男人慵懒轻应,抬手摒退黑衣人。
可黑衣人却没有走,而是正思量着是不是要开口询问些什么。
几度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早就已经感受到的许行,瞧着月亮笑着问。
“您为何,要在太后宫中?太后平日与新皇接触甚少,若是真的为了大业,理应去新妃宫中。”黑衣人不解的问。说完之后又猛地低下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许行转身,没有回应,也没有下令让黑衣人起身。只是缓缓走到他身边,在与他经过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涉世太少,你当真以为新皇对她没有半点心思吗?旁人献媚争宠,而她不同,心思澄明,目的单纯,最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