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世界,与镜子有关的传说都似乎免不了带入神秘而诡异恐怖的色彩。
人们恐惧黑暗,敬畏死亡,并在见到镜面中倒映的自己时,由衷地放飞了想象力,认为那面将事物反转呈现的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出入口,而只要自己转身移开视线,或是置身令人心生不安的黑暗,就会有可怖的亡魂钻出镜面,甚至是将活人拉入镜子另一侧的世界,永远被困缚在受到诅咒的冰冷死寂之中。
传统灵异故事“血腥玛丽”,就是一个较为出名的经典案例。
在黑暗房间里的镜子前,只要呼唤三声“血腥玛丽”,她便会回应召唤出现。
当然,这是爱丽丝知道的故事版本,至于现在流传在人类社会中各类与镜子有关的惊悚传说,她相信其中一定会有似是而非的“血腥伊莎”、“血腥安娜”出现。
第四、第五层的镜中世界便是由这些恐惧堆砌而成的危险领域。
又或者该说,正是因为恐惧的根源扎根于此,那些诡谲的、充满怨恨和恶意的精神体本就是属于这里的原住民,是镜中世界的一部分,因此即便是毫无超凡之力的普通人,也偶然能以镜子为媒介成功完成通灵仪式,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旁人无从预料的代价。
今天此行是爱丽丝第二次离开相对安全的外侧区域,深入来到接近深层的第五层镜中世界。
与前三层无人管理的边缘地带不同,第四、第五层的镜中领域时刻都有可能发生变动,可能上一秒还在蛛网般幽深晦暗的碎片镜面间穿行前进,下一秒便踏入了镜中原住民们的陷阱,被无数面反射着自己身影的镜子围困在原地,再也找寻不到出路。
这不是正常该出现的情况,正如同湖底那双蓦然亮起的金色竖瞳不该对她表露出敌意。
只有一种解释。
如蛛网般破碎的第四层,与这模糊倒映出访客模样的第五层,已有了主人,而那位不知名的领域掌控者,对像她这样不请自来的外来者充满了恶意与敌视。
爱丽丝在上一回的探索里就摸清了其中缘由,因此这次才会以最快速度穿过第四层的道道迷障,直接抵达第五层,寻找起通往更深区域的入口。
那理应是一道特殊的镜面之门,却被不知被谁刻意隐藏了起来,成为阻拦继续深入的最大阻碍。
上一次,她在第四层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而抵达第五层时已接近天亮,没过多久就彻底听不到那阵阵模糊而低沉的私语呢喃了。失去道标,继续探索将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成本,她于是选择回到现实,等待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今天的情况,看起来与之前不太一样……”
她自言自语着向后飞掠了一小段距离,注意到自己在湖面上的破碎倒影并未跟着一起过来,而是诡异地停留于那双巨大竖瞳的中央,保持着方才的静态,像是一张被定格在银色湖面上的黑白相片。
下个瞬间,她忽然心有所感,没有征兆地向上斜飞,一颗体型巨大而怪诞的三角头颅披着深苔色彩的鳞片便哗的自水底腾起,带起大片的水花,以分毫之差从少女的衣袍边角擦身而过。
只是还由不得她放松,很快又有第二双、第三双,更多双属于爬行动物的冰冷眼瞳如同被点亮的一盏盏灯笼,在被搅乱平静的银白湖泊中沉浮不定。
见到这般情景,爱丽丝快速地闭了闭眼,施法确认那来自深层的杂音仍然在一个离自己不近也不远的地方催促着她,于是果断飞离湖面,打算向后撤离出这片满是危机的奇特水域,与那一双双蛇瞳拉开距离。
镜中世界理论上不存在真正的水,这片水域显然不可能是单纯一个湖泊那般简单的东西。
然而巨蛇头颅的反应比她更快,如守卫领地、又似被进攻性的掠食者本性驱使,数十条粗壮覆盖满苍色鳞片的巨蛇长颈从水中抬起,张开流着黏腻涎水的腥臭大口向她咬来。
爱丽丝维持着向后、向上飞行的意念,略一凝眸,正要锁定诸多巨蛇中的突破口,却直觉地转身看向后方,发现第一条探出水面的巨蛇已悄然绕至自己身后,堵死退路的同时也已近身到了三十米范围内。
她不闪不退,唇瓣轻启,右手持着的银蓝色长杖直指迎向自己的巨大蛇颅:
“(律令死亡)。”
巨蛇长颈的行军失了势头,开始向下坠去,爱丽丝双脚蹬在死去的蛇颅头顶助了一把力,旋即为自己加持了隐身效果,维持着平衡往上漂浮了几米。
其余巨蛇似乎就此失去了追逐的目标,茫然而狂躁地扭曲乱舞,四处寻找入侵者的身影。
爱丽丝无声低头看向那条被自身重量砸落湖面、拖回水底的蛇颈,远远避开了飞溅起十余米高的水花。
“不是幻象,而是某种形态的生命,但也绝对不是真正的蛇类,不依靠热源锁定猎物……”
她注意到长靴呈现出的异样灰白,第一时间施法尝试解除石化诅咒,很快便让那些即将蔓延开的石质灰白感从身上消退了。
“是眼睛吗?通过视线传递的石化诅咒……不,这种程度的诅咒会被抗性豁免,所以唯一的可能是,诅咒来自那条死去的巨蛇……”
思考间,爱丽丝安静敛声地回到接近湖面的水平高度,并观察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被巨蛇群搅得动荡不断的银白湖面上,属于她的那片倒影仍停留在远处、疑似她驻足停下的起始位置,由水纹割裂成破碎的模样。
湖面下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倒影……能在水中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入口吗?
爱丽丝想了想,从存放杂物的亚空间里取出一只提前备好的黏土陶偶,启动嵌入其内的晶核,让它充当自己的临时使魔,这才将陶偶抛入湖中,等待反馈。
只是,陶偶完全沉入湖中的瞬间,她便再也无法感知到湖面另一侧的晶核反应,仿佛所有的联系都被某道未知的界线截断,给人以异常不祥的直觉预感。
直接通过湖面进入水中的捷径显然不太走得通。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越过这道常理中的必经之门……
爱丽丝的视线向旁巡视过去,随后在探出湖面、摆动着三角形头颅的巨蛇蛇身上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