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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残兵败将

卡拉巴克独自扛起两桶蜡油,尚未抵达主堡,地面下方传来的响动证明了他的猜想:加入了那该死的食用油,封印所用的设备早已处在过载状态,如今,它已经损毁。

他抑制不住自己爆发出的愤怒,将两桶蜡油接连砸向一旁的树木,蜡油飞溅在林间,他大吼着恶毒的话语。金赤安慰他道,“莫要动怒,封印的崩溃不是你的错,当务之急是做出正确的选择。”

卡拉巴克知道猫所说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先派附近的不归者出动,主堡的其他人立即撤至西哨塔;让不归者不惜一切代价取回青叶泗,无论如何,它都不能被毁。”他忍痛下令。

金赤沮丧地点点头,消失在半空中。

现在,战车领主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战,还是逃?

若逃,他可以带着自己的部队撤退,之后即便是向猎人领主宣战,他也有足够的资本,但他将失去重新封印那怪物的最佳时机。若战,这岛上将无人幸免,士兵们将排着队死去,而且就算付出惨痛代价,他们也未必能成功压制大河兽;即便侥幸将那怪物逼退,凭他当前拥有的资源,重新激活封印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此看来,他似乎没有选择。

但他不甘心:他,卡拉巴克,身历大小战役百余场,有胜有负,也有过不战而逃的屈辱。但从他成为领主以来,还未受过这般对待:那索洛蒙家的后生仔,居然用几桶油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此刻,他内心的狂怒让他无法接受不战而逃的结局。

于是,金赤返回后,他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自己却放慢速度走向主堡。

“你打算送死吗?”金赤试图劝阻他,“你的军队需要你,和我们一起走!我帮你宰掉牙岛的领主只若吹灯拔烛,况且,我们还可以要求水镜国会提供一大笔赔偿,拿着那笔钱,你可以武装起一支媲美上境亲卫的军队,海因克劳斯的丑角在你面前将抬不起头!”

“从现在起,你就是咆哮守军的总指挥;如果你不愿意带兵,交给尼摩也成。我,去会会大河兽。”

说完,卡拉巴克缓缓走向主堡。

金赤清楚自己主子的个性:一旦摆脱了职责的束缚,在他的愤怒平息前,没有谁能阻止他意气用事。

但冲动之下,卡拉巴克没能想起:他除率军之外,还有一项责任未能撇清,况且,这责任正蹒跚着奔向他。

莫尔没有时间为这牺牲的勇士感到悲怆,他还要继续为生存而奔逃;这时间,他左手的手腕才开始隐隐作痛,伸开攥住的右手,其中是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十字,附有深绿色的纹路装饰,四端都带有接口,像是一件精雕过的首饰。他认为那亡者估计是想让他将这首饰交付给其家人,就将十字装入腰包,再度奔跑起来;他知道主堡此时已经空了,远处不断传来撤退号角的响声,意味很明显:他们要弃岛了。第七声号角表明,在椋鸟时之前,最后一艘空舰便会到达,介时,全军的撤退就将结束。

鹰雕、银鸽、犀鸟、鹦鹉、红雀、绿鹊、椋鸟、八哥、冠鹎、眼鸟、噪鹛、夜莺、黑鹅。军队里的时间一般是用日夜来表述的,时刻这个概念很少被提及,他因而一时想不起椋鸟是第几个时刻,只能将十三个通用时刻背了一遍;他判断出此时正处绿鹊时,看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愿我能及时赶到那里。”莫尔的体力几乎耗尽,他现在全凭意志力维持着奔跑速度。

穿过一片常青树林,他远隔一千多米就望见路的那端,一个身披白盔的大家伙正朝这边走来。

那家伙大概有三米高,所穿的盔甲相当有特点:那盔甲看上去毛茸茸的,这是因为莫尔距离太远,看不清那盔甲上插满的白色尖刃。

“嘿!嘿!”他不知道那家伙是谁,只能一边气喘吁吁地奔跑,一边朝那白盔士兵招手。

那家伙注意到他,跑动了两步,眨眼间便到了他面前;此人的头盔是密闭的,只有一条不算宽的缝隙留作眼孔,“当心,”有了先前的经历,他料定此人也是不归者的一员,只是盔甲和头盔有些别致罢了,“大河兽,它跑出来了。”他向此人展示自己断掉的左前臂,希望能让这赴死者回心转意。

卡拉巴克战意全无,他想起自己欠法老的人情,看着眼前已然残疾的莫尔,打消了与大河兽决一死战的念头,“莫尔,去西哨塔,找到金赤,告诉他,我不打算找死了。”

“好的,只是我不知你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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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啊,卡拉巴克。”战车领主的外形和声音暂时变回了受诅咒前的样子,难怪惊魂未定的莫尔没能认出。

“……好,我会的,你现在要做什么呢?”

“我去会会大河兽。快走,没有时间废话了。”

两人于是背道而驰,由于交谈时间太短,也因为他戴着那个密闭的白色头盔,卡拉巴克居然没有注意到:青叶泗就握在莫尔右手中。而莫尔则没有注意到,自己所跑向的方向,其实是南方。

……

由于盔甲的副作用,我的视野极其有限,只能看见正前方三分之一的世界,一旦奔跑起来,连那三分之一的视野也会变得模糊不堪,但好在脚下有路,只要沿着路跑,就不会迷失方向;既然以争取时间为目的,我就不能赤手空拳和那怪物打斗:我记得自己房间里有足够的长矛,只是房间在二层,不知大河兽肯不肯给我时间去取。

全速奔跑至主堡下,我跃向大门上方,借助惯性撞碎了墙壁,抓住拐弯处的墙角,顺势拐弯,只用一下心跳便来到了房间前;拉图维奥还站在房门外,看来他没收到取回青叶泗的命令,而不归者是被禁止执行撤退命令的,他因而继续待命于此。“拉图维奥,现在向西前进,路上你会遇见莫尔,护送他抵达西哨塔,并帮助他找到割喉者领主。”

“遵命,大人。”他跑向我撞出的墙洞,纵身跃出。

我低头走入房间,拨开碍事的装饰,从最靠后的武器架上抓起一把长矛,别在背后,又拎起若干把双手剑,插在腰间;最后,在投掷物预备完善后,我从储物柜底层取出两颗冷钢工业的纪念版爆破物:血雨松果,这小小的手榴弹本来有一打,那么多场战斗过去了,只有这两颗剩余了下来;“就这样吧。”我想,“看看大河兽什么时候能从暗处爬出来,能砸在那怪物脸上,也算是你们两个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了。”

想到主堡必毁无疑,我便两拳凿穿身下的地板——反正再也用不着修缮它了,落往一层。

大河兽竟迟迟没有现身,说明和不归者的战斗起码拖慢了它前进的脚步,我倒是乐意它在地下多游荡一会。为了给那怪物一个惊喜,我决定站在大门外静候,在它冒出地面的那一刻掷出手雷,爆炸将摧毁整座咆哮堡,连同地上建筑和地基一同击垮,如果运气好,甚至能拖住它十几下心跳的时间;摧毁咆哮堡是一个惨痛的代价,但想到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一座堡垒又有何惜?

那怪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距离地面越近,它那噩梦般的喘气与低语声便越清晰。

但我没想到,那家伙不是掀翻地板跳出,而是好端端地推开一层仓库的门,叫唤着,抽搐着,捂着脸,沿着走廊走向正门。

我很乐意看你受苦,大河兽。

拉开三条保险栓,触发引信,我用左手丢出一颗松果,并将几只长矛握在右手;如果那怪物试图将手榴弹击回,我就投掷长矛,封住它的动作。

结果它并没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缓步前行着,松果被他的盔甲弹回,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发出“嘶嘶”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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