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羞被……”
念着念着,她又觉得无趣,这上学院的夫子和父亲请到家中的夫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只会照着书教他们死死地念……
沈冬荣想,等夫子再转身,便偷偷再溜出去……
这时候堂里突然走进了一人,打断了夫子继续领读的动作,是上学院里的大祭酒。
他道:“你们不是读书读烦了么,今日赫连家的二公子前来上学院,你们都出来看看罢!”
一听不再继续读书,这群子弟们霎时间来了精神,站起身洪水般地往堂外涌,领读的夫子见状,摇头叹息,口中不住吁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呐……”
沈冬荣跟着走了出去站在堂檐下,只见堂外的一颗花开正盛的桃树下立着位身穿黑袍手持长剑的翩翩少年,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英武傲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成熟而又凌冽的气势,比她身边的贵家子弟们高大健壮许多。
四大家族里,除了自家,她见过慕家的长公子慕淑离,也见过柳家的大小姐柳如玉,但她从未见过赫连家的两位公子,父亲说是因为他们常年驻守在北境边疆守护国土,所以极少回暄都。
桃树下的少年持剑向他们微微抱拳,而后旋身抽剑,剑尖斜点,作起手式。
只一个动作,便引起了那群子弟们的惊声呼叫。
少年恍若未闻,长腿向前迈去,而后送剑、横扫、竖格、侧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宛如鸿龙。
落英缤纷,少年在花雨中舞出了一场惊鸿之剑。
沈冬荣回神,她的手中还拿着那本《越人歌》,便继续小声地念:“……心几烦而不绝兮……”
少年踮脚飞身,剑随花动,劲瘦挺拔的身躯敏捷飘逸,犹如一只蛰伏待发的黑豹。
“……得知王子……”
剑气猎猎,在青天白云下划出潋滟虹光,穿花而过。
“……山有木兮木有枝……”
少年持剑回身,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邪笑。
“……心悦君……”
身边的子弟们忽而惊声哄散,沈冬荣闻声从书卷中抬头,只见剑尖芒利,卷风似水,直指她来。
她吓的一个趔趄,踩空台阶。
大祭酒在旁喊:“不可!”
沈冬荣已应声倒地,束发髻摇晃间忽而断裂,满头青丝如瀑般乍然散落。
少年的眼中在那一刹那间闪过愣怔,剑尖在距她不到三尺的地方倏然停下,而后他收剑回鞘,动作一气呵成,英俊的面容上是得意邪狷的笑意。
“我竟不知,原来上学院里还收假小子。”
说完,回身向一众子弟和急切赶来的大祭酒抱拳行礼,拂袖潇洒而去。
那一年,赫连睿十五岁,沈冬荣十岁。
过往的记忆犹如推开的窗扇,风雨如磐,斜窗穿头而来。
刹那间,光影重叠,七年时光如梭,忽而耳边响起林媚竹的一声轻呼,沈冬荣再次回神,寒冽剑尖一如从前,夹风而来。
那时她是谢亦然,这时她是沈冬荣,那时她被这虚晃一剑吓得跌倒在地,但现在她不会。
卫英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剑都未拔,原地抬起剑鞘欲要挡下这忽然一剑。
赫连睿依旧在距他们不到三尺的地方收剑回鞘,还是那般恣意飞扬的邪笑,只不过这张脸比七年前更加英俊更要轮廓分明。
他对卫英拱了拱手:“师哥不必认真,虚晃一剑罢了。”
而后他又直直地看着沈冬荣,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意味深长地说:“沈少卿好胆量,在下佩服。”
沈冬荣不理会他的揶揄,勾唇一笑,回道:“赫连统领好剑法,沈某亦是佩服,只不过这挥剑吓人的脾气要改一改,免得让人背后议论,赫赫有名的将门之后怎么净爱拿着一把剑到处吓人,小孩子一样。”
赫连睿挑眉一笑:“师妹教训的是。”
“这位是……”他目光转向林媚竹。
林媚竹将慌张的目光投向沈冬荣。
沈冬荣看向赫连睿,却道:“客人上门,三师哥都不招待一下么?”
赫连睿便抬手往厅堂里一挥:“那么请吧。”
卫英道:“人我已送到,告辞。”
说完不等他二位反应便走向了大门。
“师哥不在府里住下么?”赫连睿问,却是对着沈冬荣。
“师哥他……自有住处你不必操心,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商议。”
沈冬荣挥挥手,先行往厅堂里走去,林媚竹跟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