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毓，把新一课的词读一遍。”
李茗毓数着马尾辫站起来，她的位置离林蔚很近。要是说林蔚找一项她们差不多的地方，那就是身高了。
林蔚看到了李茗毓站起来读拼音的时候手里的语文书。上面抱着透明的塑料皮，上面还印着一朵银色的云。她桌子上还有一本贴了小红花的拼音本。
李茗毓的小红花又会因为拼音写得好在本子上多一朵，而自己只有死去的白鸽；李茗毓会因为数学满分得到老师的奖励，而林蔚什么都没有；李茗毓的语文书不会因为把脸靠在上面而被印出字，而自己会。
林蔚有点累了。她不想再羡慕，甚至嫉妒那位假想敌了。
她好像动画片里的女主角。怎么打都打不倒，而自己就一个莫名其妙的反派，虽然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都没做过，但她伤害到了自己。
有些时候，人要学会放弃一些什么来保护自己。
最后，那个本子还是下课杨奕来帮她拿到的。只是，林蔚已经不想碰它了。
校门口很近，很快就能走到。但是老师要求走成一个直角，于是，全班走了很久。
杨奕妈妈早早就来了。
“林蔚和湾湾啊，要不直接跟我走吧。”这个姐姐……没错，按辈分是要叫姐姐的。她还是顶着卷毛头，还是那么热情。
“阿姨我不回家，我去少年宫打球。”陈湾湾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微笑着先开口。
“哎呦，可真厉害，我听说你进步可快了！”也不知道她哪听来的。“那林蔚呢？”
“我妈说，今天我姥爷接我。”林蔚平视着前方，在净化自己的负能量。
“好，那我们先走了，你姥爷要来接的话别再没接到。”说着朝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后，领着杨奕走出了校门。
陈湾湾掏出一把软尺，细细的，最左边有一只奶牛。
“这不会是杨奕送你的吧？”林蔚想起今天在李茗毓桌子上看到了同款，好几个同学围过去呢。
“你怎么知道？”陈湾湾有点惊讶：“你看到他今天找我了？”
“没有，我猜的。”林蔚看了一眼不想再看，这让她想起今天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窗口的风很冷，天很阴，雨很大。
陈湾湾感知到林蔚的心情不好，因为往日，她早就八卦的问东问西了。刚想问她怎么了，这是陈湾湾的姥姥站在学校外面的栏杆出敲了敲：“湾湾，湾湾！出来吧，要迟到啦！”
陈湾湾看着林蔚问道：“你怎么了？”
林蔚把嘴巴抿成一条线，然后说道：“你别迟到了，会被老师骂的。”
外面的姥姥还在催，陈湾湾只好背着书包向校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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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终于来了，时间还不算晚，陶老师身旁还有其他两三个没被接走的孩子。
等走回小区，姥爷拎着书包站在道边儿看老头下象棋，林蔚则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在思考怎么告诉爸爸这个本子刚买，还没用完就要再买一个。
突然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小鹌鹑！”
声音熟悉的很，是江弥。
林蔚回过头：“鹌鹑是什么？”
江弥看着声调像受伤小猫的林蔚感觉她有点不对：“就是鹌鹑呗。陈湾湾上次那么说你来着。”
林蔚点点头，她没注意，但既然是陈湾湾说的，那想必不是什么坏词。
两个人都坐在秋千上，面朝着一片一楼自家种的菜地。
江弥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林蔚没回答，还是坐在秋千上慢慢摇着。
“你不和杨奕一个班吗，你不说我去问他了。”江弥可没心思摇秋千，他转过身体，想看见林蔚的正脸。
林蔚不想让杨奕跟江弥说出自己的事。那么狼狈，那么丢脸。不知道杨奕会说成什么样子。于是她嗓子咽了咽：“你有一行拼音一行田字格的本子吗？”
“什么？什么样的？我上的是德盛小学，我们学校有自己的本，我们都用学校发的。你说太快了，你要什么样的？”
林蔚听了只觉得更难过，这多好！根本就不用自己买本，每个人的本子都是一样的，自己再也不用想怎么管爸爸要钱买本子！
“一行拼音，一行田字格的。”
江弥恍然大悟：“啊，我有啊，我今天刚买的，我们老师说我拼音写的不好看，我刚刚自己去买了一个打算回去练练。”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林蔚，眼睛闪闪地眨着：“别伤心了，你要吗？给你，我还能再买。”
林蔚看着那个本子，突然哭了出来，那种使劲伸手却够不到本子，所有人都在看她的感觉又回来了。是啊，她要想方设法够到的东西，杨奕一伸就拿了，江弥一掏就有了。
而自己只能接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惩罚，她知道自己没有李茗毓成绩优秀，但为什么要接受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惩罚呢？
江弥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慌了神，看了看远处的象棋老年团有点无措，想拿面巾纸又没带，想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又感觉袖子脏。只好飞快的搓了搓手然后拿指腹给她擦眼泪。
“你别哭了，我给你买，你以后的本子我都包了。”
林蔚也本来没想哭出来，只是那一刻，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抽噎着看着江弥。他哪来那么多钱，哪能买那么多本子？自己是一毛钱都没有的，其实可以叫爸爸妈妈买，只是这次买错了而已。
不过他这么说让自己感觉很安慰。
“我都给你买，我虽然和你们不是一个小学，但我以后每天回家都在这儿等你。你说啥本子我都给你买。”他走到林蔚跟前，伸出手抱了她一下，然后心虚地飞速离开。
江弥看着林蔚，刚哭过的眼睛肿肿的，卧蚕都染上了红色，还有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远处的红霞映在她身上，江弥那一瞬突然觉得：她就是红霞的女儿。
但林蔚没空想别的了，她看见自己的鼻涕蹭在了江弥身上。她盯着那一小块污渍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林蔚——”姥爷的声音传来。
江弥看着跑走的林蔚，重重地坐在还有温度的秋千上，做了两次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