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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宋女史为何如此 > 第5章 两支纸船(八千)

第5章 两支纸船(八千)

几日前圣人下了立川王为太子诏后,朝野上下一片应和,就连曹燮和匡王都鼎力支持,在这样所为的一派祥和下,册太子文很快也颁布了出来。

今早朝会后,册文下达天下。

对于靖安的百姓来说,这算一桩喜事,遂大街小巷口口相传,川王的民心和民意都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顶点。

更何况御选太子妃一事在即。

川王本身风流倜傥,从前在坊间也是得了名声的,未封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闺中小姐仰慕,这下更加被踏破了门槛。

川王倒是躲了起来,成日不在王府,毕竟自己已经有了吴玹,遂这些人就都跑去了皇后的长杨宫。

皇后身为川王的母后,本身也是爱清闲的,但这些京中命妇乌泱泱的每日来,她也躲不开,终于在几日后扛不住,称头痛停了一停。

于此一起遭殃的还有韩来和杜薄,甚至曾经在朝上维护出言的李鹤鸣也没能逃过,不过他倒是和从前一样钢铁莽直,将上门之人全都拒之在外,甚至对于难缠的,干脆破口大骂。

从前川王落难时不曾相助,如今想要攀高枝,真是可笑可笑。

李鹤鸣的性子,做出此事说出此话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就算这样,门前的人也络绎不绝,可见如今川王势力。

至于册封一事,圣人交给了礼部和遥监殿,韩来和张炳文这对死对头要一起准备,后者可谓在前者的手里吃尽了苦头。

其实韩来不是一个公报私仇的人,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若单单因为尤氏一事和张炳文作对便罢,可是原因偏偏出在张炳文生了一个好儿子,成日邀约宋端,惹怒了那位郎君。

张炳文愁的几乎快把脸上的胡子都揪光了。

遥监殿内,崔秉直将礼部送来的折子交给韩来,那人正在处理其余的事情,只叫他放下就是了。

崔秉直在旁边看了看,颇有劝诫的说道:“郎君啊,这都是这几天送来的第四版了,您瞧一瞧,差不多就……”

“崔秉直。”

韩来抬头看他,眼神冷冰冰的似冬月的冰碴。

崔秉直浑身一颤,忙陪笑道:“是。”

“这遥监殿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册封太子的事情,圣人是交给了你还是交给了我。”

韩来这么问,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说,可偏偏崔秉直眯着眼睛笑道:“微臣也是为了郎君着想,这样睚眦必报……”

好家伙,这一句话算是本末倒置。

韩来的脸色瞬间铁青。

在旁边吃橘子的杜薄一声不吭,直往嘴里不停的送着,不大不小的上阁里,就听得见他嘴里的咀嚼之声。

“咕叽咕叽……”

韩来不耐烦的斜睨着他。

杜薄抿了抿嘴,将双手放在膝盖间,也不敢咽下去。

“别吃了。”

韩来斥道。

杜薄不快:“宋端就可以随便吃,我却不行。”

“不行。”

韩来直截了当的回答。

说完,粗鲁的将那折子拿起来看了看,粗略两行就扔回给崔秉直,那人在身上一路拦截,结果还是掉在了地上。

“郎君……这一版还是不行吗?”

崔秉直继续没有眼力见的问。

杜薄恨不得把嘴里的果肉吐在他的脸上。

不是册文不行。

是张子奇不行。

所以张炳文也不能行。

“写的不好。”韩来冷冰冰的说道,“元白册封太子是大事,宣读的册文也不能马虎,让张炳文再回去想。”

崔秉直一脸无奈,听说张炳文在礼部那边都要疯魔了。

“他不是成日说自己是个文客?”

韩来丝毫不松口:“一个册文都写不好,还做什么礼部尚书。”

崔秉直只好应声离开。

这一版算是又被驳斥了回去。

希望礼部的那些人可以把些绳子刀具都收起来,免得张炳文回去直接自尽了之。

“我说千年,差不多就算了吧。”杜薄这才继续吃着橘子,“那册文我也看了,写的挺好了,你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韩来一言不发。

“更何况,你若想折磨他,也不该在这册文上。”杜薄如数家珍般算着,“册封有太多步骤了,你这样揪着册文不放,也太明显了,不如一点点找麻烦,慢慢的折磨他。”

韩来闻言,缓缓的抬起头,然后煞有介事的点了一下。

“不错,还是你缺德。”

杜薄好悬被橘子的汁水给呛死。

可笑的是,韩来的语气是中肯的,这就没办法了。

“再者说。”杜薄干脆道,“你分明生的是张子奇的气,把火都撒在张炳文身上,知道的,知道你是因为宋端……罢了罢了,除了我们几个也没人知道,那不知道的,不就都以为你是因为尤氏夫人一事做报复吗?”

“这就当是一个教训也好。”

韩来不为所动:“元白现在的身份,不能轻易去惩罚,我倒是替他办了,也好在朝臣中立威,毕竟为人臣者,替君分忧。”

为人臣者,替君分忧。

这句话韩来成日挂在嘴边,放在这里就更加冠冕堂皇了。

杜薄看得出来,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小心眼儿吗。”

他索性说了出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你这样折磨张炳文也阻止不了张子奇。”

这话说在点上,韩来也思忖起来。

“你得让张炳文知道,你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因为他生的那个登徒子,看好他儿子的靡靡之心,他自然也不会遭这罪了。”

杜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将橘子皮都装了进去。

“你说的没错,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韩来说道。

杜薄的表情像是噎住了一样,烦躁的攥了攥荷包,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他自己的家里事还没弄明白,就要帮别人处理感情问题。

“话说回来。”

韩来打量着他,和那鼓囊囊的荷包:“你这两天怎么这么爱吃橘子,刚才又吃了一盘下去,怎么从前不知道你这么爱吃。”

“是我夫人。”

提起这个,杜薄就有些无奈了。

罗衣这几天总是不舒服,状态也恹恹的,连习武都少了,偏偏还仗着武人的身份讳疾忌医,只有在闻到橘子味时舒服一些。

“那让下人吃就是了,你吃什么。”

韩来问。

“寻常的橘子不行。”杜薄举着那荷包说道,“非得是这宫里面才能吃到的贡品,我的俸禄也只有二斤,所以才上你这儿来吃。”

韩来失语,捏了捏山根。

“少吃点儿。”

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宋端也爱吃。”

杜薄咂了砸嘴,将那荷包愤恨的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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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韩来戳破之后,季青云消停了一段时间,只是季林安不知其中缘由,午后从四门馆回去府上,问了一嘴父亲所在。

进去书房里,季青云正在摆弄着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瓷瓶,看上去成色也很一般,出言打破道:“见过父亲。”

季青云也不看他,而是举着瓷瓶对着阳光看:“林安,你瞧这个瓷瓶怎么样?”

季林安倒也实话实说:“品质一般,也就是普通民窑的手艺,父亲从哪里得来的?”

“是曹琦送来的。”

季青云说着,把瓷瓶放下。

季林安眼皮一跳,又是曹家,迟疑片刻,问起那日季青云登门将军府一事,不过他心有玲珑,知道事情一定是不顺利。

果不其然,季青云闻言冷哼一笑,颇有自嘲。

季林安知趣的瞪着他自己开口。

“是为父失算了。”

季青云盯着那个瓷瓶,老道的视线恨不得直接击碎它,再用瓷片狠狠的割开曹琦的脖子,叫那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谋划的这一大圈,全都折在了这女人这一环。

“曹琦将咱们供了出去。”

“怎么会?”

去宝封买祈月兄妹的事,季林安参与了其中,更是他私下摸透了唐治的喜好,看中了祈月。

此事父亲和曹琦联手,他也知道的。

“没想到宋端会直接和曹琦对峙,那女人就这样出尔反尔了。”季青云好在心中有数,“这也算是咱们螳螂捕蝉,被这个贱人黄雀在后了。”

“所以父亲那日去见韩来,他……”

“不算撕破脸皮,却也不能得逞了。”季青云说道,“只说不会追究此事。”

“这话就连儿子都不信。”

季林安眉头紧皱:“只不过是现在川王册封未定,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生事罢了,都不用等到他登基,只要坐稳了北宫东,必定会报复咱家的,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没错。”

季青云点了点头,只是手一松开那瓷瓶,又道:“我本以为曹家和韩来都难容的时候,曹琦却送了这个来。”

“她……什么意思?”

季林安也有些捉摸不透,当日将祈月兄妹送给曹琦的时候,他和这个女人也打过照面,热烈疏离如天空扑来的火,饶是他自幼活在脂粉堆里,也不曾见过这般人物。

“难不成是想拉咱们家择主吗?”他道。

季青云摇摇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匡王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择主,择的是哪位主呢?

难道还能是行宫的弘王吗?

那小孩子必不能做太子。

若不是,这瓷瓶又意欲何为?

“眼下曹家的很多事,都不是曹琦出面了,而是曹燮的那个大儿子曹行。”季青云思考着说道,“你的身份方面,有空的话和他见上一面,看看曹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是。”

季林安垂眸道:“既然韩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曹家的心思,虽然明面不表,但私下也是水火不容了,曹家应该比咱们家还紧张才是,到时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季青云再次冷笑,负手背对着自己的儿子,声音悠长:“曹家若想延续荣耀,四朝为臣,不是扳倒韩来,就是……”

后半句隐匿在唇角,但是季林安了然,抬起眼时,已经有浓滚的黑在其中翻腾,不曾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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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季公子来了。”

碎雪轩的庭院里,小竹从外面进来通禀道。

曹行闻言,将递到嘴边的茶放下,起身相迎。

季林安目不斜视的走进来,昨日父亲刚说完见面的事,第二天一早曹行的请帖就到了,还真是巧了。

不过这也说明,曹琦步步行针,算无遗策。

“大公子。”季林安不算很正式地打了招呼。

曹行哈哈一笑,伸手叫他坐下,叫小竹上茶:“不知道公子是喜茶还是喜酒,若是后者的话,即刻换来就是了。”

季林安也是个孤傲的性子,却也世俗,遂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曹行解其意,吩咐小竹换了酒来。

他亲自斟好,递给季林安,笑道:“这可是我的珍藏,公子今日可有口福了,不介意的话,我们不醉不休。”

季林安愣了一下,旋即似笑非笑的说道:“好。”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挑明,酒过三巡之后,天色已经有些临近傍晚了,曹行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起身说道:“真是美景,美不胜收。”

说完,竟然一跃在院墙之上,回头道:“公子来看。”

季林安随之上去,瞧见被这夕阳笼罩的靖安城,如同老旧的画片般破碎动人,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岁月静好。

“倒是美。”

酒意涌上心头,季林安也有些痴迷。

“岁月静好。”他也说了这么一句。

曹行手里还提着酒壶,往嘴里倒了倒,原是空了,随手掷在一旁的草地里:“只可惜,再有半年,不,三个月,就是大祸临头。”

这四个字像是劈头的雷,一下子把季林安弄得清醒,他不解的回头看着曹行,却在眨眼间明白,咽了下口水。

“即便是曹大夫家的公子,也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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