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谦沉默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陆淮钦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发深邃,起初还存有一些温情,到最后,竟是暗藏了几分杀意。
“说!”陆淮钦突然沉声喝道。
他这辈子确实做过很多坏事,也杀过很多人。可他对陆时谦,却是从未有过杀意。
他还有想过如何去做一个好父亲,如今站在失而复得的儿子面前, 对方却控诉他,说他不过想要他的命,这让陆淮钦如何想?
“在浮玉山的时候,你任由旁人把我丢下山。若是没有何公公,你根本不会救我!”
“谁和你说的?”
“总之这就是事实!我出事的那晚,杀我的人说他是你派来杀我的!因为我和你抢阿娘, 因为我和你长的像, 所以你想方设法地要置我于死地!从我出生起你就给我下药,所以我才一直生病!”
陆时谦顿了顿, 继续道:“父皇,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你若是寻人来杀我,为何不直接让他下死手,还要留我一条命让我受苦?我打小就想要父爱,我羡慕和我读书的人都有父亲。他们可以和父亲撒娇卖乖,可以央求着一家人出去玩,只有我,只配羡慕地看着别人!我一次次地想要靠近你,你却一次次地把我推开。在你心里,大抵就从未有过我这儿子,甚至恨不得我能消失!”
陆时谦眼底蓄了泪,终于露出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他第一次宣泄自己心中的情绪,委屈到了极致。
“校场上我教训说你坏话的人,可你还罚我跪在雨里。那夜若是没有阿娘,我必死无疑!”
陆时谦将“必死无疑”这四个字咬得极重极重。有些话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如今终是找到机会可以说出来。
父子俩的眼神交汇,暗流涌动。
陆淮钦死死盯着陆时谦, 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陆时谦露出来意料之中的神色, 眼底最后一丝期盼慢慢消散。
许久许久,陆时谦才艰难妥协地问:“我阿娘呢,父皇?”
陆淮钦猛地掐住陆时谦的后颈,缓缓弯腰,与之对视,“朕派人去的时候,你阿娘已经逃走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你没骗我?”
“朕不屑骗你。”陆淮钦长睫颤了颤,“朕只解释一次,朕从未想过要你的命。若朕的儿子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迷惑,便不配做朕的儿子!”
说完,陆淮钦猛地松了掐住陆时谦的手。陆时谦想要逃离,却又被陆淮钦拎着后衣领,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
“朕既然解释了,那朕的好儿子,是不是要和朕说说你死而复生的这段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和你阿娘走到一起的?你阿娘又是如何逃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
陆淮钦自鼻息轻嗤出声,将陆时谦丢到地上,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手心,又将帕子丢在了陆时谦的身上。
陆时谦浑身颤了一下,“你既然嫌我脏,当初又何必生我?”
“不是嫌你脏,是想让你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你以为,你能拿什么和朕硬对硬?若不是阿迢生的你,你又有什么本事站在朕面前这样说话?”
陆淮钦的面色,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的儿子出言不逊,来挑战自己的威严。像陆淮钦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够忍受?
本来那父爱才刚建立,根基不稳,倒塌太过容易了。
又因为陆淮钦料定陆时谦和夏予掺和着骗了他,这二人反复在他死穴蹦跶,陆淮钦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