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七百五十五章搅屎棍登场在那场鸿门宴后,朝中权贵们,只是象征性的将粮铺的粮食全部售尽,然后便选择关门,摆出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不卖也不违法啊!
不就是仓库税么,我交就是了,什么玩意啊!
之后就只有与粮食署合作的粮铺开门营业。
然而,这才时隔两月多,城内的一些粮铺陆陆续续又开始开门营业,定价三十八文。
同时蔡京将粮价调到四十文。
倒也不是说大发善心,而是因为朝廷的粮食确实有用,只能是关键时候应急的。
这么一来,那些迫于生计,参与以工代赈计划的百姓,当然是选择上这些粮铺买粮食,到底便宜两文钱。
但也只有他们。
大多数百姓还是不买账。
就这?
毫无诚意。
他们认为粮价还会再跌的,即便要买,也是一天两天的买。
大家都知道,还有很多粮食没有放出来的。
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以前越是这种时候,这些大地主们就越捂住粮食不卖,不以最低价将百姓的土地都吸干,那是绝对不卖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
你们不是爱囤积粮食么?
你们囤呗。
我们宁可是顿顿喝粥,我们也不买。
真别说,有些百姓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拼命地劝别人也别买。
然而,随着这些中小主户开始对外售粮,那些大地主也渐渐扛不住了。
他们真的开始着急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么下去的话,朝廷绝对能够撑到秋初,关键没有引发恐慌抢粮,大家还都还紧着买。
任店!
“完了!全完了!”
刘屏望着楼下那一家家新开的粮铺,顿时就泄了气,瘫倒在椅子上,双目渐渐无神。
曹怀道:“刘兄,上面上面怎么说?”
“上面?”
刘屏瞧他一眼,“上面,呵呵,我昨日想去问问问,还被他们给骂了出来,他们现在也就能冲着我来发火。”
陈湘道:“如今怎么办?灾荒之年,粮价才卖三十八文钱,就还不如青黄不接之际,忒也低了,让咱们卖粮,也不能这么搞啊!”
曹怀心一横道:“要不这样,咱们花钱高价将那些中小户的粮食全部买来?”
刘屏、陈湘同时望着他。
好似说,你买?
其实那些中小户地主之前就暗示过他们,自己愿意将粮食卖给他们,伱们要不买,那我们就对外出售,我们可是撑不住了。
但他们也不傻,目前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此时要大肆进购粮食,只要朝廷挨到秋初,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权贵可都非常势利,怎么可能愿意帮助这些中小户承担风险。
皇宫。
“大娘娘,王家,李家那边又来人了。”
高太后小心翼翼地向躺在塌上的曹太后言道。
曹太后在女婢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什么事?”
高太后讪讪道:“还是关于仓库税的事,他们希望官家可以通融一下。”
曹太后道:“这仓库税,老身也听说了,这又不是抢他们的粮食,只是让他们将粮食拿出来卖,他们家能吃得下那么多粮食吗?”
高太后道:“可是他们说,这时日太紧迫,根本就卖不完。”
曹太后道:“那你去问问他们,想让老身怎么去跟官家说,说咱们大宋的外戚个个家里存着几十万石粮食,卖都卖不完,给他们通融一下?若是官家问老身,外戚存这么多粮食是为什么,你叫老身如何回答?”
高太后又道:“但是宗室那边也有诸多怨言?”
曹太后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打紧的,他们怨也就只是怨这一时,到底官家不是要抢他们的粮食,也不是要少给他们的粮食,而是让他们将粮食给换成钱,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你再去跟昌王说一声,这又是灾情,又是战事,官家已经好些天没有睡好觉了,让他可千万别给兄长添麻烦。”
言下之意,就是让昌王赵颢以身作则。
“是。”
赵府。
“赵宗正。”
一众官员见到赵文政进来,纷纷站起身,眼神迫切地看着他。
赵文政坐了下来,长叹一声,道:“这皇宫里面,你们就别抱希望,太皇太后已经发话,无论是宗室,还是外戚,都必须要遵守仓库税。”
“啊?”
一众官员不禁面面相觑。
孟乾生道:“可是宗室是归宗法管,不应受到立法会的约束。”
宗室外戚违法,一般是不交给司法机构,而是由宗正寺审判,赵文政就是干这事的。
但是侦查方面的话,就还是司法机构。
假设检察院查到赵颢违法,但一般不会交给皇庭来审,之前赵顼改制,没有涉及到宗正寺,也就是说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赵文政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们不要忘记,这仓库税的理由,是担心他人谋反,这个罪名,就连宗室亲王也背不起啊!”
大理寺、开封府也都审过宗室的案件,主要就是谋反案,一旦涉及到谋反案,皇帝就不会交给宗正寺来审。
这回勋贵为什么这么恐慌,就是因为仓库税的定义,一旦被税务司查出来,如果数额惊人,那就有谋反的嫌疑,肯定是要对此调查的,那就不一定是宗正寺来管。
关键赵顼对于宗室不好,因为他爹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被宗室欺压,他即位就一直在削减宗室,导致他们对赵顼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这就是为什么宗室外戚跑去问曹太后,希望能够给他们一句明话,虽然就制度而言,皇庭是管不着他们的,但是这里面可能涉及谋反,这令他们很害怕。
可是两宫太后都不是吃素的,她们心里非常清楚,此番天灾对于皇帝的名誉是有影响的,仓库税是有利于稳固皇权的。
关键还是这个仓库税设计的比较有趣,免商税,鼓励大家赚钱,你别囤着,粮食不卖钱,那就是用来造反的呀。
得知这个结果,在坐的官员,不禁感到有些绝望。
“可如今这粮价怎么去卖?”
“目前还不知道这灾情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要是将粮食都卖了,咱们到时吃啥?”
赵文政道:“你们要怕灾情的,那就缴仓库税,反正也只是收一半走,要是怕亏的话,那就卖了。这事你们也别来找我,我现在也头疼得很。”
这上面靠不住,他们又开始讲起了道理。
京城十几个颇具名望的乡绅跑到立法会,向富弼表示这义庄又该怎么算?
希望通过义庄得到豁免权。
虽然义庄是范仲淹的杰作,而富弼生平最敬重的就是范仲淹,但是富弼在这事上面,并没有给范仲淹一丝颜面,果断给拒绝。
道理很简单,你如果真想照顾乡里的宗族,可以将粮食换来的钱存入义庄,他们可以拿去买粮食啊。
另外,你可以直接送粮食给他们。
根据仓库税而言,假设你将家里的十万石粮食全部送给乡亲们,你是不用交税的,也不怕被罚。
因为在听证会上面说得非常清楚。
税务司主要是看,这粮食的使用权和最终利益的走向,你送给别人,来逃避惩罚税,那是可以的,但只要税务司发现,你送出去的粮食,最终利益却是落入你的钱袋,亦或者是你在使用这粮食,那你就要被罚。
还有就是,这两个法案如今已经是立法会权威的象征,富弼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事到如今,权贵们也知道是回天乏术,于是越来越多的主户将粮食拿出来卖。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柴家大院的老树上,乌鸦是嘎嘎乱叫,给院中传出来的哀嚎,增添了一丝悲凉。
但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眼前如棋盘一般整齐的粮仓,是嚎啕大哭,“粮食!老夫的粮食啊!啊——!”
喊着喊着,那瘦弱的身子在晚风中,是摇摇欲坠。
“爹爹!”
“爷爷!”
身后几个年轻人立刻冲上前来,搀扶住老人。
“爹爹,粮食没了就没了,咱有田地啊!只要田地不丢就行。”
“爷爷,父亲说得是,咱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个后辈的打气,老人突然站直身体,“说得对,咱有田啊!万顷土地,这一年光景就能收回来么。怕什么。”
“是呀!咱怕什么。而且往后咱买多少土地,谁也不能说半句。”
“说得好!区区粮食算得了什么,咱拿粮食去换钱,再拿钱去买田地,咱家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呜呜呜,粮食啊.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这粮仓里面一直都是满满的,从来没有空过,老夫愧对列祖列宗啊!”
终于!
这些权贵彻底放弃挣扎,将这仓库内的粮食尽数拿出来。
他们可不敢赌税务司查不到,因为代价实在太高,一旦查到,也许就不止是罚钱这么简单,万一扣上谋反的罪名,那就是全家死光光的节奏。
这也是有史以来,地主们开始清空自己的粮仓。
于是乎,一番盛况出现在京城的郊外。
天不下雨,可条条道路上都堆满了粮食,是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