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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赊月记 > 十三、第三回 欸乃一声

十三、第三回 欸乃一声

留她一人孤立。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谢离,进了小屋。

待到戌牌时分,谢离与谢四九便按善先生所言,喂肖倾城服下汤药。果如善先生所断,肖倾城醒转过来,亦又昏睡过去。

院中犬吠狺狺,是草芽儿,谢离在屋内对它说道:“你回去告诉善爷爷,跟他说的一模一样。”那狗儿摇摇尾巴,跃出柴门走了。谢离手持斧锯一阵砍剌,不多时便拼得一张床板,搭进屋去。

翌日清早,谢离睁眼醒来,听肖倾城呼吸均匀,起身摸一摸他额头,不似先前那般烫人,心想不错。进到堂屋,叶千千正在纺线,头也不抬,说道:“去叫你爹爹起来,饭菜在锅里热着。”谢离道:“秋姑娘醒了没有?”叶千千道:“还没……”话音未落就听那小屋“啊”的一声,谢离方要奔去,叶千千急道:“你干么?”谢离方觉不妥,停住不动。

昨夜秋白和衣而卧,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睡下,只见那沈家公子一阵狞笑,朝自己扑来。方要叫喊,又见爹爹妈妈在十字街头烧着纸钱,痛哭流涕。正要告诉二老孩儿尚在人世,就觉谢离正抱着自己狂奔不已,后面跟着一群人,大喊大叫要杀自己。只听见叶千千冷冷道:“秋姑娘,你个女儿家,常宿别家恐非长久之计,还请自便罢。”说来奇怪,此前那些人事却并不觉得十分可怕,单单这一句话,吓得秋白“啊”的一下,叫出声来,翻身坐起,却是一梦,再看窗外,天色似已放亮许久。

房门打开,叶千千来到床边,轻声道:“做噩梦了罢?”秋白微一点头,抽泣道:“梦见我爹爹妈妈,不知道他们现在何方。”叶千千幽幽道:“也不知是哪世欠下的冤债,要到此世来还,想亦无用,不如起来罢。”

谢离换套衣衫,要与爹爹到山上砍柴去卖。吃过早饭后,秋白瞅准一个机会,叫住谢离,嘱他要早些回来,谢离一笑,便应承于她,与谢四九一齐自后园走了,秋白不舍地看着谢离不见人影这才返身。

没有谢离在家,秋白浑不自在,也不知该与叶千千说些甚么,便帮她做些家务事,或是洗碗刷盆,或是扫土除尘,叶千千一百个“不用,你快歇歇罢”,她只管忙碌,只不过做家务的本事着实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只纺线还做过,熟一些。其间二人不时聊几句闲话,不深不浅,都是读甚么书啊,会甚么曲啊之类。到该准备晚饭的光景,秋白要看灶,却被止住,许是叶千千怕她一个不慎,就引火烧了房罢。

秋白见叶千千聊的虽是家常事,仍透出谈吐不凡,做起活来亦是干脆利索,心中不禁一阵惋惜,直觉此等不俗的女子,只应琴棋书画,怎奈柴米油盐?心道:“看她对谢伯伯一往情深之态,难道是为谢伯伯才甘愿如此的么?我今天也是抢着要做这些粗鄙活计,那我是为谁?为我自己?为让谢大哥妈妈不觉得我无任何用处,留在这里白吃白喝?我连一死尚且不惧,还怕她赶我么?是为谢大哥么?若为谢大哥,那着实离奇地荒谬……”想着便有些走神,脸颊不禁微生血色,幸好叶千千忙着喂鸡,并未见到。

这一天着实为秋白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日,好不容易盼着谢离回来,这才松下神来。听他在小馆儿探到的消息:许多人都在传昨日午间岳阳楼前之事,有人说肖倾城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救走;有人说被衡山剑客救走;也有人说衡山两个好汉皮毛未损便回山去,并未带着肖倾城;还有人说那三合帮的弟子不知为何与沈家人火拼起来,只杀得两败俱伤,惊动官府,将那牟少龙赶跑;也有人把个肖倾城形容得神乎其神,甚至说他生出一对翅膀,自岳阳楼上飞了。终了谢离说道:“秋姑娘,我爹爹还听到,说秋家三小姐被恶人掳去,因誓死不从,被绑着石头沉在洞庭湖底,而秋老爷子早在那之前便举家迁离巴陵,甚么都未带走。”谢四九在旁边不语,只是点头。

秋白一言不发,过去半晌才道:“有扶叶的消息么?”谢离思索一阵,跺脚道:“她不知道被谁捅了好几刀,死在岳阳楼院内,也不知是沈家的人还是三合帮的人干的。” 秋白瘫坐在地,半天才喘过气,泪珠不断线地流下来,泣道:“谢大哥,我目下可甚么人也没有啦,就只剩……只剩你一……就只剩你们一家人啦。”谢离慌忙好言相劝,一面欲扶她起来,一面眼望着叶千千。

叶千千何等蕙质兰心,早听出话中深意,这是求自己收留她,只不过若不这么说,倒或许恻隐之心一动,便收留了她。但见她拐了个弯子来说这事,虽是伤心之下,言出于真心,却也惹得叶千千心眉暗蹙,觉得她似在耍小小的手段,便生少许厌恶;冥冥中还觉得这女子说不准要和谢离闹出甚么祸事来,是以又变念头,因说道:“你父母只是离开巴陵,并未出事故,怎么却说甚么人都没有呢?”

秋白听言倔气显露,挣扎几下,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对着谢离说道:“谢大哥,我去找我爹爹妈妈啦,你的恩情来世再报。”说着揉眵抹泪,急得谢离又是一阵乱跺,看看妈妈,又看看爹爹。

只听谢四九道:“秋姑娘,你且先住下,待有你家人消息,再去寻他们也不迟。”秋白不听,只管要出房门,叶千千软软道:“九哥,打探她家人消息的时候,可莫要太过声张。”心中却道:“九哥哥,你就是我要命的冤家,你可知那‘冤家’两个字如何写么?”脸上温情款款,一把拉住秋白,“你这个傻姑娘,甚么都不知道,哪里寻去?”喜得谢离直叫道:“就是,就是。”秋白这才停住,跪倒在地:“大恩大德秋白没齿难忘。”叶千千伸手托起秋白,说道:“你这姑娘,勿要折杀了咱们一家人。快去准备碗筷罢。离儿你且去看看那肖帮主模样,今儿一天也没怎么瞧他。”秋白见她吩咐自己做活,知她已肯收留自己,便又拜一拜,去厨房取碗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在心头。

又过一宵,肖倾城真如那善先生所言,一早便醒转过来,即是他看见扇子这一回。谢离今日不用砍柴,便得机会为他讲述来龙去脉,他只拣与肖倾城有干系,且只不过自己经历的道来,是以待那一碗稀饭喂下,他也就说个七七八八了。

肖倾城吃得一碗,便觉腹中已满,不再多要,挑些心中疑问和方才没有听清之处闲问谢离。因问道:“恩公你真是因为那梦便去救我啦?”谢离道:“都说了我叫谢离,以后可不能恩公恩公地叫唤,我实在听不惯。”肖倾城道:“嗯,不再那样叫,那就唤你谢贤弟罢。”谢离道:“贤弟也不好,听不惯,就叫谢兄弟罢。”也不待肖倾城答应,又道:“那我就叫你作肖大哥啦?”肖倾城道:“甚好。”谢离道:“肖大哥,我的确因那梦去救你的,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更像被下了咒。”肖倾城道:“那你善爷爷又是谁?他养狗?”谢离道:“善爷爷就是善爷爷,不是谁,他那狗可厉害啦,叫草芽儿。”肖倾城道:“他说我要几次醒转,又要几次昏睡么?”谢离“嗯”道:“他还说你这几日能动便动,别人却不能搬动你,要不然气血逆心而行,会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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