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话，没有利益开道，你走哪儿都不行。这世上我只跟你不讲利益，我的都是你的。”
“那我妈呢？你是逼死她的主凶，那时候胡洪波才二十岁，该负主要责任的是你。你可以拿什么利益来交换她的生命。你以前不尊重她，现在又不尊重洪波。”
华红军纵有万千理由，可是看着激动的儿子，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理由吞回了肚子。
“我最对不起你和你妈。我经常想起你妈，尤其是这回生病时候，要是你妈还在的话……”
华红军将本来急切地对着儿子坐的身子摆回靠枕上，长叹一口气道：“阿兴，你看我老了没有。”
见老爸忽然无力起来，华夏兴顿时失去所有意气，关切地探身抓住老爸的手，给他检查脉搏。
华红军满心喜欢，可已不敢造次，字斟句酌地道：“老了，你看不出来。现在我经常会想起过去的日子，想到我们过去住的宿舍平屋。想到以前夏天带你游泳，你妈蹲河边洗衣服监视我不许欺负你，可你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连游泳都不用我教，下水就没呛过水。经常夜里想得睡不着觉，睡着了做梦还是你们。哎，阿兴，你在德意志有没有想我？”
华夏兴低下头去，他虽然上辈子年纪变大后会时常想起老爸，但他始终并没有心底真正原谅他。此刻，面对老爸的问题，他实在没办法把那个“想”字说出口。
华红军并没有跟自己儿子计较，他这次一生病，儿子就回来，他已经够满足。
“我体力也大不如前。从去年开始，市场行情就一直不好，出口的单子蹭蹭往下掉，我每天都在发愁，今天愁工资发不出，明天愁应收款讨不回，后天愁没米下锅，愁得头发都白了。可是，地税那边的人又来找我，说我这个月再没利润的话，要把我的一般纳税人资格取消，怎么说好话都没用，我只有眼睛翻白进医院了。这一把老骨头是经不起折腾咯。可是，工厂怎么能变成小规模纳税人呢，那不是要我死吗。这几天会计已经做好年报，我躺病床上也不安心，不敢让会计去交年报，交了评定下来，准定变成小规模纳税人。哎……”
华夏兴听得云里雾里，基本上算是知道老爸是怎么急火攻心倒下的，但解铃的什么大规模小规模纳税人，他却一点都不懂。
“如果达不到要求，转为小规模纳税人就转呗，我们以后好好做，再争取做那个大规模的。”
“你不知道，做小规模纳税人就等于死。我们现在业内的价格基本上是透明的，一般所有产品的出厂价按原材料价加百分之十三来算。小规模纳税人是不管你成本多少，毛利多少，我记得是按每笔生意的百分之三点几来缴纳。这一刀斩走，剩下的我去掉加工成本，去掉工资，去掉杂七杂八费用，我只赔不赚了。还开什么厂。”
华夏兴这才有点儿明白，“工厂的利润那么薄？”
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产成品竟然按原材料来计价，而忽略各种加工所应有的不同的工艺规程，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不置信地问道：“如果我没理解错，那就是螺丝和螺帽，不管工艺如何，只要材质相同，用料一样，出厂就是一个价？”
“对，要是做螺丝螺帽就更没法活，那玩意儿现在论斤卖。”
一贯接触前沿机电研发的华夏兴目瞪口呆，想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爸，我现在收入不错，如果工厂运营那么困难，不如让它破产，你跟我去德意志……”
但没等华夏兴说完，就见华红军脸色大变，眼睛再次翻白。
华夏兴一下子就慌了，连忙冲出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