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院。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可否告知?”
林埕之放下手中的书,道:“讲。”
“先生说过,上善若水,臻于至善,那这至善是何物,可否有一个标准的界限?”
“当然有。”
“可先生还说过,善就像是水一般,是生生不息的,怎会有界限?既是有界限,那善不就有了终点。”
一时间,学堂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似乎每个人对“善”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并不相悖。”林埕之简言道。
“请先生指教。”
“若是一个人打了你,你该当如何?”
男子笑了笑,“自然是打回去,难道先生认为这违反了‘善’?”
“非也。”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是情理之中,可如若你没有回击,那人见你不回击又打了你一下,你该当如何?是要为了风度再忍一下,还是告诉他莫要得寸进尺。”
“自然是后者。”
“这就对了。如若你第一次没有回击,那是你心之所向,不愿做违背‘善’的事。但凡事也有一个度,超过了那个界限,忍才是与‘善’相悖。”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臻于至善的‘善’是一不损人,二需护己。”
“可先生仍然没有讲明,界限是什么?”
“良心。”他对上学生的视线,“所谓的至善就是良心。世间的事孰错孰对,谁也不能给与明确的定则,做事无愧于心,便是你们能做到的至善。”
那学生会意,作揖道:“学生受教了,不过学生仍要问一事。”
他嗯了一声。
“如若顺从自己的良心,见死不救,如何评论?”
林埕之愣了一会,不一会,底下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林埕之起身走到他面前,眉眼低垂,弯眼问道:“你认为呢?”
男子作揖,以示尊敬,“学生认为,是非在己,万事不辜负自己就好。”
见死不救可以不辜负自己吗?林埕之必须承认他这一次被问倒了,“尽管你要为此承受巨大的后果,可能是一辈子的愧疚?”
男子不语了,顿了一会便兀自坐了下来。
他教书七载,对书本上先人的论则总是视为铿锵之言,不能说是全盘肯定,但在日常言行中一定是要再三衡量的,直至今日他都没有质疑过什么,可真的如学生所言,不违背良心的见死不救真的不与‘善’相悖吗?
……
“先生?”
刚出了文墨院,林埕之便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去,竟是向晚聆。
“晚聆?”
向晚聆行礼作揖,“今日在学堂上,学生不是有意顶撞先生的。”
“无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嗯?”向晚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印象里,林埕之可从未这样夸过学堂的人,即使他觉得那人做得很好,“先生的意思,是同意我的做法了。”
林埕之并未说他认同,也没有讲过他否认,过了许久他才讪讪道:“很难做到无愧于心,即使是你说的不违背良心的见死不救。”即使做到了,也注定会困于情。
向晚聆也没再问什么,直至林埕之走出了他的视线。
其实他是有些愧疚的,不过追求自己的幸福谁都有资格,这么一想他便释然了。见到林埕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那么不好意思了。
林埕之见到他是在刚到世子府的时候,府外停着一辆敦煌华丽的马车,他一瞧便知道是慕容烨了。
慕容烨只道他今日去了文墨院,便只好在此等候,没想到刚来就遇到了他。
“什么事让你舟车劳顿从西净赶过来?”
慕容烨听出他话中的戏谑,连忙道:“上次只在婚宴上打了个照面,他们都不让你喝酒,我后来倒是连你的影都没见到了。”慕容烨不满道。
“这不见到了?”
“那不还是得本世子亲自来看。”慕容烨好整以暇的看了眼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看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看来新夫人很招人喜欢了?”
“托你的福,我可没得选。”
“哟,几日不见还学的伶牙俐齿了,啧啧……你和皇叔那么好,想拒绝这门亲事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明明就很享受的。”
林埕之瞥了他一眼,本就不屑于他争论,颓自走了进去。
慕容烨在后面喊道:“多没礼貌啊你,都不请人进去!”
林埕之仍不理他,慕容烨无奈只好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