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连也没时间跟他详细解释,只能简单的说了一下胡万出现在此而后又离开的过程,肃却听过之后,两人便开始向胡万离开的方向急追而来。
而后便是追至此处,高耸的城墙尽头,李寻连看到了胡万的身影,而胡万也终于回头,他的眼中似乎一刹纠结悲郁闪过,但之后便再度陷入阴沉诡异,再然后,胡万便从城墙上跃下,彻底消失在李寻连的视线之中。
这一路的追逐让李寻连知道了他现在和胡万的差距,如果胡万不想,他绝对没有可能赶上胡万,所以追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之后的不久,落后于李寻连的肃却也赶了上来,自然后便是坤山出现,直到现在,三人皆是满面愁云,不知该如何处理胡万一事。
“算了,先不想了,天马上就要大亮,须得尽快将城中之事处理妥当。”李寻连收住心思强行迫使自己不去想有关胡万的事情,想也没用,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此事只能听天由命。
随后三人赶至城中战火最盛处与寰风媚舞汇合,说是战火最盛,实际上战局早已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由于剑客强援被寰风和媚舞斩杀,廖默又迟迟不露面,是以城中守军早就失去斗志,虽然还有几名将领中心智坚韧苦苦支撑,但奈何实力低微,压根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气势一落再落,最后跌入谷底。
寰风和媚舞早就得到李寻连命令,所以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奋力营造声势,从心理上击溃禹州守军。
待得李寻连到来,将廖默人头示出,战场便彻底安静下来,禹州守军最后那一丁点意志也被彻底击垮,李家护卫则是欢呼雀跃,此战,大获全胜。
一千五百人夺下一座万人大城,这在九州战争史上着实是为数不多的壮举,他们都是心怀报负的热血儿郎,能够比肩历史,自然无比兴奋。
“廖默已死,汝等当放弃抵抗,本公子只为征讨成王并非攻城略地,汝等大可放心。”李寻连站在一座高塔之巅,环视一众禹州守军,高声喝道。
说实话城中守军对廖默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先前他们之所以还残存些许斗志,乃是因为曾有人谣传李寻连破城之后将会进行屠城,如今听得李寻连如此说话,自然便放下心来。
“场中何人官阶最高?”李寻连朗声问道。
人群一阵躁动,一名六旬武将走了出来。俗话说面由心生,此人生的正义凛凛,李寻连便直接宣布禹州城主之位交由此人接任。当然了,面由心生只是一种说法,这人到底是不是良善之辈,李寻连也无法通过眼缘来确定,不过他现在也没时间深入接触,只能草草做出决定。
“诸位,随后我将会打开城门迎接朱佲军入城,不过我会和他讲清李,入城之后只能停留整顿,不可伤及无辜,同时我们也会在城中驻扎一些时日,如果朱佲方面有人生事,尽可来本部寻我,本公子定会出面处理。”
说完这些,李寻连觉得已经没什么纰漏了,随后便是吩咐禹州守军清理战场,他自己则是率领着本部人马前往城门开城“迎接”朱佲。
这个迎接自然不是善意的迎接,而是示威之举,他得让朱佲知道一下,我李寻连说到做到,再见到我,最好把你那荒唐的高高在上轻易展露出来。
来至城门时旭日刚好升起,一抹光辉于城外洒将进来。城外,马鸣震天,轰踏踏的行军声震慑人心,朱佲大军果然是准时赶到了。
伴随着吱呀声响,厚重的城门便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通过缝隙看去,朱佲骑乘高头大马,金色的甲胄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特别是当他看到李寻连正笑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便彻底阴沉下来。
在李寻连的“热烈欢迎”中,朱佲大军开进城池,禹州城守军起初很是忧虑,但经过几天的适应之后,发现果真如李寻连所承诺的那样,朱佲军团之中,并无任何出格现象发生。
这一点,早在进城之初李寻连就已经和朱佲说清李了,后者自然也是点头同意,在这一点上朱佲和李寻连的态度还是一致的,他们的目标只在成王,绝不会牵连无辜军民。
当然了,大军十万是何其庞大的团体,免不了存在良莠不齐的情况,不过朱佲御下颇严,仅有的几次兵卒闹事,也都被斩首示众,从那以后,便再无任何扰民事件发生。
乌飞兔走时光流逝,眨眼间已在禹州城驻扎了十天之久,李家护卫早已养好精神蓄势待发,朱佲大军也是整顿完毕,双方同时剑指庸临关。
实际上只是整顿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毕竟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战事,但庸临关守将驰名南地,乃是一等一的猛将,所以很有必要在此地将庸临关的情况刺探清李,而后再发兵。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朱佲和李寻连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而经过这十天的刺探,双方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朱佲方面,已然将庸临关军备力量调查的一清二李。李寻连则是从庸临关太守着手,大致了解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双方的出发点不同,所采取的策略自然也就不同。像攻取禹州城这样的奇袭只能作用于特定情况,庸临关太守可不是廖默之辈能够比拟的,更何况有了这一次的事例,对方必然会闻讯做出应对,因此奇袭中的“奇”字,便也就发挥不出来了。
庸临关距离禹州城三百余里,乃是自镇南关之后的第二道大型关卡,城中守军三万,不出意外粮草供给可持续一到两年,太守名唤谭文甫,天河境中期的实力,且学识渊博,乃是一号能文能武的猛将。
在他手下,一众灵溪玄修多达十数人,且各个骁勇善战,对于早已习惯了战场厮杀的他们来说,早就能将玄修的利处完美融合到战阵之中,所以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都称得上出类拔萃。
面对这样一座城池,这样一股力量,无论朱佲还是李寻连,都不敢掉以轻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庸临关的综合实力绝对不弱于镇南关,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当然了,这在战前也无法做出准确对比,毕竟镇南关的沦陷,与成王自身有着莫大关联。如果不是他心浮气躁决策失误,想必朱佲现在也未必就能破得了镇安关的大城。
青霄历五月二十六,夏至,这一天风清气朗,李寻连静立于禹州城瞭望台之上向着远方凝望,在他的视线尽头处,一座雄伟大城隐隐坐落,那里便是下一站的目的地,庸临关。
身边,不知肃却又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媚舞咯咯直笑,坤山和寰风则是皱着眉头,显然认为肃却方才那番话很是伤风败俗。
李寻连最后打量几眼,旋即收回了目光,他感受到有人来了,与四剑奴同时侧目看去,瞭望台的通道中缓步登上一条人影来。
来者却是朱佲,李寻连见状皱了皱眉头,在禹州城驻扎这十天的时间里,两人虽为发生任何摩擦,但却也从未主动交谈过,不知为何,朱佲今日竟是主动前来。
在奇袭禹州城之前,朱佲曾讥讽着预言李寻连难建寸功,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却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很大影响。
那副高高在上依旧写满脸庞,由于并非交战状态,所以他今天只着了一件便衣,宽松的大袍金丝纹龙,琉璃玉带宝光荟萃,对于皇家来说,这所谓的便装也是如此奢华。
李寻连平静的打量他几眼,并没有开口。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平常无奇,朱佲肯定不会主动来找李寻连,他之所以会来,那便是有事,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朱佲率先开口说道:“好雅兴啊,大战在即,却还在兀自赏风观景。”
听得这语气,李寻连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家伙多半又是来罡自己的,也许是要比比谁先夺下庸临关,也许是别的,总之肯定又要有争端。
对于争端,李寻连倒是来者不拒,只是有些烦恼这种感觉。因为虽然不能确定,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此番奇袭禹州城的消息的走漏,多半与朱佲脱不了关系。
但终究是没有证据,同时幕后黑手也将所有线索尽数抹去,这十天时间里,李寻连并没能查到蛛丝马迹。
“几个意思?”李寻连语气冰冷,他现在可没心情和朱佲客气,自打征讨南地展开以来,后者所呈现出的种种,已然让李寻连失望透顶。
当然了,他不会知道朱佲之所以变成这样,乃是出于一种发在内心的嫉妒,也许连朱佲自己都不知道,但就是这种莫名且强烈之极的嫉妒,让一个本有可能成为好兄弟的人,硬生生变成了对手,且还是那种无法构成良性竞争的对手。
归根结底,导致这一切的主要原因还是天命,是那与生俱来无法逆抗的身世身份。如果朱佲不是当朝皇子,亦或李寻连不是客栈公子,也许是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也许他们两人到现在也还是惺惺相惜互相尊重。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但他们俩人显然都不会把这种情绪作用在对方身上。不过朱佲此番前来到并非是李寻连料想那般,而是来挑明态度,为那场压上性命的赌博规划出一个完整的方针。
朱佲冷笑一声,也不在意李寻连的态度,或者是在意也不表现出来,总是他冷笑过后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口道:“本宫认为,你我之间的赌约应当有个具体细节。”
关于这一点,李寻连也早就想过,但此事不易解决,毕竟双方军力差距太大,同时南地各城军备力量也不尽相同,所以很难制定出既合理且公平的方案来。
“地图。”朱佲将手探向旁侧,便有随从恭敬将南地地图交到手中。
朱佲接过地图抖落开来,道:“自庸临关起,南地便只剩下十一道关隘,为了公平起见,这座禹州城便算是你的战利品,所以在接下来的是一道关隘中,本宫当拔取其六,而你则只需攻克其五,谁能在这个条件之下率先达到龙骨城且割下成王首级,谁便是赢家。”
还未待李寻连答话,肃却已然抢先说道:“这个条件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凭白给我方增加了很大难度,本来我们只要一路偷袭到得龙骨城便可,如你这般,我们岂不是要以一千五百人对战五城兵力,粗略算算,也说也得有将近十万人吧?”
肃却这货有很多毛病,但这个嘴欠的毛病却是最为严重,说实话竟管朱佲站在李寻连的对立面,但这种场景他真的不应该擅自发言,倒不是什么主从尊卑,只是他这么一说,容易生出事端而已。
虽然李寻连不怕挑起事端,但终归是显得自己这方有些小气。当然了,肃却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这一点也无可厚非,而且,他说的还是实情。
遭到肃却插嘴,朱佲的脸上便再度显出不悦来,身份尊卑在他心里根深蒂固,这一点根本无法改变。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发作,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此一问那般,开口说道:“这个不用你说,本宫自然早已想到,要你们攻城略地确实是强人所难,但若如你所说,一路偷袭过去,那对本宫岂不是不太公平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李寻连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没想到高傲如朱佲,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本宫的意思,你们无需拔城,只要一路上或擒或杀,能够将各地守将除掉便可。”朱佲说着便在地图上指点起来,“自庸临关开始,你我但按照如此路线分向而行,你看可否公平?”
按照朱佲所指,李寻连粗略的看了一眼,大城几乎都在朱佲那条线路上,留给他的则是一些偏远小城,这样的分派方式有利也有弊,大城之中虽守卫众多,但人口亦是众多,想要混进去很容易,这对刺杀极为有利。相对来说,小城则要困难许多。打个比方,青霄皇虽常年坐镇皇城,但他可能将皇城中的每一个官员百姓都牢记在心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一个小小的城镇,就那么十几号官员,又怎么会在城主的身上出现这种情况。
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诸多细节,也是无需赘述。
当然了,相对于缺点,优点也很明显。虽不能保证小城之中无猛将,但小城的守备力量肯定要比大城薄弱许多,这对于李寻连方面来说,乃是很公平的事情。
若是太过深究利弊,便会少了男儿气概,虽然李寻连现在很看不惯朱佲,但他认为朱佲在制定这个方案的时候也不会锱铢必较,所以便直接答应下来。
“那好,既然你也同意,即日起便可生效,直到你我之中有人取得成王首级,赌局便算结束。”朱佲自信满满的笑道。
“我没意见,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事与你身份不符,别让我瞧不起你。”李寻连试探性的说道,说实话他只是随意试探,对结果也并未有所期待。然而朱佲的反应,却是让李寻连脸色一寒。
只见朱佲鼻翼猛抖两下,旋即大袖一挥,转身离去的同时,冷声道:“兵不厌诈,你若有什么手段,也尽管对本宫使来!”
将奇袭消息走漏,差点害死李寻连和肃却的幕后操手,果然是他!
李寻连霎时将双拳握紧,他不是不会这种手段,而是不屑于去用。如果真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话,朱佲怕是都活不到现在!
不过愤怒归愤怒,李寻连却也能理解那句兵不厌诈,他和朱佲从小受到的教育便不同,客栈讲究道义,皇庭追求权力,眼下青霄皇是只有朱佲和朱熙两位儿女,若是如其他帝皇那样子孙环侍,恐怕朱佲对自己的兄弟亦是不会客气。
同样的,其他皇子候选也不会对朱佲客气,这是情势所迫,其中牵扯到太多太多的利益纠葛。小到各自的私心,大到朝野间的派别,绝非一言能尽。
可话又说回来,理解不代表认同,愤怒不代表李寻连也会使用这种卑劣手段予以还击,他要做的是败朱佲于心服口服,斩朱佲于正大光明!
正午时分,李寻连等人正在用膳,大掌柜却是来到了这里。在攻克禹州城的第二天,李寻连便已经写信给大掌柜,通知了有关胡万的详细情况,大掌柜当即回复表示会尽快前来,奈何路程遥远,这往返之间,便是十日过去。
大掌柜知道李很是最关心顾盼兮,于是便将如何安置顾盼兮直接说了出来,说的那么直接,倒是搞的李寻连脸色一红,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方面是出于怀疑,另一方面是为了岔开话题,紧接着李寻连又询问了关于三掌柜韦继元的事情,但大掌柜说此人很是安静,甚至安静到反常。
连大掌柜都认为他反常,那他定然便是在暗中操作着某些密谋了,但也正是因为安静,所以大掌柜屡屡暗探,也未能抓到丁点线索。
最让李寻连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韦继元若有异动,客栈必将陷入难境。不过对此李寻连无能为力,即便是大掌柜,在没抓到确切证据之前,也是拿韦继元没办法。所以李寻连能做的,仍旧只是尽力保持这边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动。
随后,李寻连又把和朱佲的赌约之事说给了大掌柜,大掌柜听后沉默片刻,旋即说道:“如他再敢造次,不必考虑皇庭和客栈的关系,直接诛杀即可。“
这句话说的很平静,好像朱佲此人并不是青霄皇子,只是一个不关痛痒的小人物而已。李寻连不得不佩服大掌柜对道义的秉持,但他却不能照办。从道义角度出发,朱佲暗害李寻连,有此等卑劣事迹在先,直接派四剑奴将其斩杀也不为过。但从大局方面来考虑,在还未剿平南地之前,却无论如何都得留朱佲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