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哪怕是就在这没皮没脸干耗着,也不能就这么出去自寻死路。
“得了得了,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翠姐抬手赏了他一个脑瓜崩,神情无奈,“毕竟眼下城里城外都不安生,这会儿赶你出去,伤还没好利索,把命丢了怎么办,谁来还老娘的银子。”
“活儿你先干着,只是你拿到手的银子可就得没了,谁让磐子你这么能吃,干活儿能一个顶俩,怎的吃饭还能一个顶俩。”
翠姐摊摊指腹粗糙的手,长久没舍得用桃胶的护指,指腹内里已然长了老茧,再弹琵琶时便不会次次都被弦勒得青紫肿胀,桃胶护指的银钱也就省下来了。
她不是没动过真把魏长磐扫地出门的念头,只是银子没人来还,说不得还是作孽的事,让有些信佛的翠姐也就作罢了。
“明儿个我起个大早,说是城东新放进来一批卖菜的,便宜些,去晚了说不得就没了。”孙妈妈说道,“磐子身子骨还没好全,瞧瞧有没有新鲜棒骨,回来炖汤,也是给大家伙开开荤。”
“我少动点....吃少点。”
“那今年就不置办冬衣了。”
其余三人都说了能帮楼里减免开支的言语,唯有将装聋作痴这门功夫修炼到极精深地步的严老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偷摸着将位置移到了靠近上楼梯的地方准备溜之大吉。
“老严呐。”翠姐不知何时绕过来封住了严老爹退路,俯下身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您瞧瞧您这身子骨,不喝酒说不准不是更硬朗些,还兑什么水啊,不喝不就得了。”
“先贤有云....”读过两年书的严老爹嘴里嘟囔着。
“去!”
孙妈妈和翠姐喝道,严老爹便舍下那只还有浅浅小半酒水的酒碗抱头鼠窜。
“城外死了这么多人,城里还要砍人脑袋,真不知道那帮官老爷脑袋里想的是些啥。”
终于逮到严老爹的孙妈妈嘴里念叨,手抓着在魏长磐面前颜面尽失的严老爹长衫后领。
“砍脑袋,砍什么脑袋,砍谁的脑袋?”翠姐漫不经心地问,手上却还揪着严老爹的花白头发。
“还不是前头被官府押着游街示众的女娃,说是食人心肝的妖魔,我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女娃而已,哪能和妖魔沾上边。”孙妈妈腾出一只手来掐严老爹腰上软肉,“还喝不喝了,喝不喝了?”
“告示贴在外面,官府大红的印盖在上面,哪能有错。”翠姐说着,一面同样揪着严老爹花白头发附和道,“还喝不喝了,喝不喝了?”
“不喝了不喝了。”严老爹忙连声讨饶,翠姐和孙妈妈便松开了手,都露出得胜的笑来。
“怎么....这么早。”
竭力将声音稳定下来的魏长磐开口问道,惨白的脸色却是再难掩饰。
那盏菜油灯被严老爹捻到灯火仅有黄豆大小,勉强视物已是不易,更不消说细看人脸色,孙妈妈拍拍手,疑惑向魏长磐答道:“不是人都说秋后问斩,拖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城里外都不安生,磐子你咋连这都不知道。”
“没什么,问问,问问而已。”
那块肮脏的破布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他言不由衷地说。
是啊,秋后当问斩,拖到今天仅能算是侥幸而已,他惨然地笑,端起那只严老爹的酒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他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