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
“怕你小子大半夜心里想不开去灶房里拿把菜刀给人都剁了。”
“瞎扯。”
“再两日就要到栖山县地界,不过途经松峰郡不行,那松峰郡里松峰山不就是跟官府勾结陷害张老英雄的。”许先说道,“张老英雄为人,县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是现在也多是半信半疑的,可张老英雄几个出山的弟子也没个做声的,我师傅也说了,真寒人心....”
嘴里喋喋不休碎碎念,魏长磐只当是帮着入眠的调子,睡了。
次日醒来在客栈里吃早上那餐的时候,大车里同行的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坐得离后来的魏长磐和许先都远,几人聚在一桌,见他们来了勉强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心里没鬼,能坐这么远?”许先面露鄙夷之色,有意大声些把声音传过去。
也不再去劝阻许先,魏长磐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粥碗来,里头粥水里米不过一撮,只是新鲜熬煮出来的,边上还有个拳头大小的红苕,便是这般简陋的餐食,都得要十文钱一顿,夹一筷子咸菜还得再添一文,舌头闲不下来的许先又要去找那掌柜理论,则又被劝下。
再歉收的年成,红苕粗粮便成了许多穷苦人家的救命粮食,一亩地小三十担,抵得上麦地稻田几亩的产出。江州今年饥民流窜,各家各户都在囤积粮食,米粮价钱也如雨后春笋般蹭蹭蹭往上长,客栈所进米粮本钱得翻上一翻,故而红苕作饭便成了上上之选。
按魏长磐的食量,拳头大小的红苕怎么着也得十个八个的才能管饱,那碗粥水就不消说了,聊胜于无而已,只得又拿出十几文钱来跟掌柜的再来几个红苕,回来是正巧碰上许先大摇大摆回来,手上一碗刚蒸熟的腊肉一进来就是满屋的香,让屋里久未沾过荤腥的人喉咙都发出吞咽口水的声响。
“魏兄弟,吃啊。”许先挤眉弄眼,“再不吃凉就不香了,今年的腊肉,加上梅干菜蒸的。”
“许老兄,这多不好意思....”
“害,许先欠你魏长磐一条命,从此咱就是兄弟了,兄弟请你吃碗肉咋了。”他说着,把双筷塞到魏长磐那只还能动弹的手里,“吃,这一碗都是你的。”
这就是兄弟了么....魏长磐抬头看这个话痨的年轻人,心想。
“看什么,快吃快吃。”面前这个话痨的年轻人冲他挤眉弄眼,“馋死那帮孙子。”
他动了筷子,许是这家客栈做腊肉的时候放多了盐巴,咸的齁嗓子,入口下咽都难,可是许先满是期待地看他吃肉,于是他三下两下将那碗腊肉塞到嘴里,强吞下去,然后露出满足的笑。
“好家伙,不着急,没人跟你抢。”许先笑道,暗暗吞咽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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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天路程,大车上气氛尴尬起来,也没人唠嗑说浑话,即便有也是几个同乡的低语,出了那档子事以后便注定了这车人不能再如先前一般和睦如初。
许先倒也不在乎,这个神经大条的才及冠年轻人不屑于与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为伍,成天拉着魏长磐不是讲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便是嘴上交流二人拳脚功夫,二人拳法都有外家路子在内,故而也是同道中人,说起来并不费力,只是奈何二人武道境界都不高,往往于某些紧要关节处说不明白透彻,一旁又无师门长辈解惑,二人摸索前行,少不得要走些弯路。
大车上原本最好说话的老木匠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让魏长磐有些难受,好在被许先乐天性子感染,也便不如何上心。
入了松峰郡地界,大车里众人察觉到沿途所遇饥民脸上菜色都不如先前几处地方,更别提路遇饿殍这等前些日子屡见不鲜的事,在松峰郡竟是一次也没见着,知道停下来歇脚时候跟人打听,才知道:
“松峰郡里没有饿死人,还不是靠着松峰山上那高云天高老爷发慈悲。”茶棚里一个拄着拐的老人抚着雪白长须说道,“江州粮仓都没粮食,官府都开不出粥棚来了,松峰郡里那些别州来的饥民眼看要饿死,还不是靠着高老爷善心,变卖自家产业去换粮食,开私家粥棚舍粮,老朽跟你说,这么好的云天大老爷啊,难见喽。”
许先一口吐出杯中茶水来就要骂那高旭伪君子,只是被魏长磐拉住,便只得耐着性子听完老人言语,周围客人也多夸那高旭好处。
二人当场都不做声,只是许先回了大车上以后,便又骂:“老糊涂,多大点恩惠就给收买了,瞧不见人在槜李郡做的腌臜事,一口一个甚么高云天,感情人高旭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大车动了,离了茶棚接着行走在松峰郡地界,离栖山县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