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七日的傍晚，夕阳西下，杨振站在凤凰城南门的城楼上，远望着背了一个包裹的硕托，夹杂在刘文炤率领的秀岩城的明军队伍里，渐渐消失在南下的道路上。</P>
杨振并没有直接跟着他们前往秀岩城，因为他在这边儿还有别的事情。</P>
“都督，真要跟清虏议和？”</P>
站在城头上望着刘文炤一行人带着硕托出城远去，一直憋着话、但又不便问的祖克勇，此时见周围无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P>
“怎么，你认为不该议和？”</P>
杨振似笑非笑的看着祖克勇，他也想了解祖克勇心里的想法。</P>
“卑职只是觉得可惜，都督率军北伐以来，我们连战连捷，不仅拿下了九连城、凤凰城这样的要地，而且斩获了尼堪、济尔哈朗这样的清虏名将，形势如此有利，此时停战议和，卑职觉得可惜！”</P>
“呵呵，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与清虏议和只是一种手段，灭亡清虏仍是目的。而且我们绝不是与所有清虏议和，而只是与多尔衮所部清虏议和而已。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啊！”</P>
“可是，如果让朝廷知道——”</P>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们不与人说，朝廷如何会知道？”</P>
其实，祖克勇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P>
但是现在的杨振，已经不怎么在乎朝廷的想法了。</P>
对他来说，为了达成灭亡清虏的最终目的，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使用一切他认为必要的手段。</P>
“都督，目前形势对我们有利，这个险没有必要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P>
“不必劝了，与多尔衮议和，不仅能让我西路军将士，兵不血刃拿下盖州城以及盖州以南所有城池堡垒，而且还很有可能搞乱清虏内部，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P>
面对祖克勇的担忧和劝说，杨振最终坚持了自己的选择。</P>
“我比你们更了解黄台吉，也比你们更了解多尔衮，多尔衮兄弟与黄台吉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黄台吉于他们，却有着杀母之仇，双方素来不睦。</P>
“而且黄台吉已经病了很久了，他对八旗的掌控必定大不如前。加上现在八旗内部，唯一能够制衡多尔衮的人物，就是济尔哈朗，也已经死了，甚至整个镶蓝旗，现在还剩下什么了？在这种局面之下，多尔衮必生野心！”</P>
在原本的历史上，多尔衮百般忍让，一直忍到了黄台吉猝死以后，才开始跳出来争夺大位。</P>
其中主要原因，除了对黄台吉的忌惮之外，就是代善、济尔哈朗、豪格、阿巴泰等等这些人还都活着，而且不仅都活着，他们还都拥有强大实力。</P>
除此以外，以范文程为首的内三院文官谋士群体，都是黄台吉一手提拔的，而八旗汉军将领，包括“三顺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等在内的军队，都是黄台吉的势力。</P>
至于为什么多尔衮最后争夺大位失败，除了名分问题之外，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没有获得这些势力的支持。</P>
可是现在，黄台吉的长子豪格，已经死了。</P>
同时，原本对他形成制约的那些人，也基本上都死了。</P>
甚至包括原本历史上，黄台吉死后两黄旗内的实权派人物鳌拜，这一世，也已经战死在松山城了。</P>
历史上就是鳌拜和索尼等人，裹挟着两黄旗的其他大臣表态，非黄台吉的子嗣不得立的，结果导致多尔衮和豪格在其他势力的劝说下各退一步，立了一个五六岁的娃娃。</P>
但是现在，不仅鳌拜已死，而且其他一些类似鳌拜的，被黄台吉赏识并在黄台吉死后站队黄台吉子嗣的八旗少壮派，比如谭泰、博洛、杜度、尼堪，也都死了。</P>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黄台吉还没挂，多尔衮恐怕也会忍不住试试的。</P>
杨振之所以同意多尔衮的议和之请，赌的就是这一点。</P>
“有道是，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叛。他们君臣二人嫌隙既深，相忌已久，一旦没了济尔哈朗的制衡之力，接下来，不是黄台吉拿下多尔衮，就是多尔衮拿下黄台吉。至于我们，且后退一步，坐看好戏即可！”</P>
眼见杨振如此坚决，祖克勇想了想，也就不再劝了。</P>
反正以目前形势来看，停战一段时间，也有利于巩固已经取得的成果。</P>
更何况，金海镇的西路军，若是能够兵不血刃拿下盖州城，也的确是一件好事情。</P>
即使以放归多尔衮及其所部清虏人马和部众为交换，达不到挑起清虏八旗上层的权力斗争或者内乱的目的，也仍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P>
不过，杨振所说的好戏，他们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到的。</P>
好在杨振也不并着急，比起硕托以及多尔衮的回音，杨振更希望早一点听到来自仇震海那边的消息。</P>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八日的上午，杨振在祖克勇、李明时等人的陪同之下，从凤凰城出发，沿着草河北上，向着草河堡方向靠近勘察了一番，最后抵达了草河堡西南不远处的通远驿。</P>
这是目前凤凰城明军驻扎控制的最前哨，当然也是清虏草河堡驻军和连山关驻军南下凤凰城的必经之地，除非他们走水路。</P>
杨振抵达的时候，恰是同属金海东路马军营头的敖日金所部驻扎在这里。</P>
杨振向他们移交了部分弹药和给养，叮嘱了一些轻骑驻防以及侦察哨探之类的注意事项，然后回了凤凰城。</P>
等他一回到凤凰城，就见到了从前线赶回报捷的仇必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