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贵妃落座,谕众人免礼,大家也就纷纷随行而坐,大开筵席。
大殿之内忽有柔靡之乐悠然响起,数十名身着曼妙轻纱的宫姬踏歌而来,翩然舞入殿内。其一众身量,颇有屡舞仙仙之姿。酒美梅酸,更有吟乐丝竹声缕缕不绝于耳。然,虽歌舞升平好不热闹,但却都是宫里屡见不鲜的东西,看的多了,不免有些兴味索然。
有内监尖细的嗓音高呼传膳,话音落下,便见一众宫女捧来食盘,由两侧内室鱼贯而入。寻目望去,各类热膳,冷膳,果钟八品,炉食点心,皆承于红木雕漆座盒之中,花色种类繁多,无不遵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各色肴馔入目皆是精致无比。
姝贵妃头等宴桌菜色三十二品,妃位二等宴桌菜色三十品,余下各等级宴桌依次按品减去菜肴,直到最微末品级的宴桌上,只有十五品菜色了。
菜肴上尽,宫女纷纷垂首退下。端坐主位的姝贵妃抬眸向下首望去,见第三席此刻空着,遂轻声问道:“宜妃没来吗?”
庄妃笑吟吟答道:“是啊,臣妾先早遣了人去问,说是近来天气潮闷,宜妃姐姐身子又有些不舒服,实是不宜出席了。”
姝贵妃闻言点了点头,“也罢,宜妃身子一向不好,这里人多喧闹,于她的病也是不利。等下宴席结束,本宫去瞧瞧她也好。”
一众妃嫔听罢齐齐颔首应是。班楚心却是幽幽转首,望向斜对面空着的席位,默然想着。宜妃是赫连邴的生母,是同先皇后,哲妃一齐由潜邸入宫侍驾的,若论资历,也属宫中的老人了。上一世里,班楚心嫁给赫连邴后,一直未能见到这位婆婆,只是听赫连府的下人说起过赫连邴的生母,这位宜妃娘娘。
印象中,宜妃身子总是不好,因而经常是静居于自己的寝宫里,极少外出。
班楚心也提出过想要去拜访,但每每提及此事,赫连邴总要找些理由搪塞过去,且神情也有些不悦,加之赫连府的下人们也劝,久而久之,班楚心便也不再坚持了。
但有一次,一名小丫鬟提起宜妃娘娘时不小心说走了嘴,班楚心也是那时才知道,宜妃在赫连邴之后还曾生下过一名皇子,不过那名年幼的孩子赶上了当时宫内散播的疫症,不幸薨了。许是思念幼子,伤心过度的缘故,在那之后,宜妃娘娘便常年二竖作恶,一病不起。
再到后来,赫连邴登基,这位生育新帝的妃嫔,没有得到任何的晋封,更加没有博得皇太后的尊荣,她像是突然消失掉了一般,如同河水归入大海,没有在这座皇宫中激起一丝涟漪。这个后宫中尊贵无比却又孤独可怜的女人,最后留给她的,不过是泯入悠悠历史中一个地位称号的填写,与几段冷冰冰的文字罢了…
班楚心这般想着,忽觉臂边有人轻推,回首望去,原是身边的值事嬷嬷正低声唤她。
“三小姐,娘娘叫你呢。”
班楚心转首望向上座,见姝贵妃正笑容和善的看着自己,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姝贵妃伸手止住,而后笑道:“你就是班楚心?那日宴会上你所提的赈灾之法我也略有所闻。”
说着,转而向坐在下首的班钥兰笑道:“果真是妹妹娘家的人,都这般颖悟绝伦,慧心巧思,透着一股伶俐劲儿呢。”
班钥兰颔首轻笑,“娘娘缪赞了。”
一旁的哲妃听着,也是不由轻笑,“妹妹就别谦虚了,听说太子回来后对班家三小姐可是赞不绝口呢,可见其聪明智慧了。”
哲妃这话颇有深意,班钥兰闻言只微微一笑,并不应她。班楚心安静立于席位,颔首不语,一旁老夫人缓缓垂下目光,面上神色并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众人皆是这副反应,哲妃又是一笑,“若要我说,俪妃妹妹当真是个有福气的,江都水患泛滥已有些时日了,户部屡次镇压都不见成效,妹妹怀着身孕一回宫,立时便有捷报传来,你们说,妹妹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不是个福星转世啊。”
坐在下首的庄妃闻言,垂首轻抚着指上的玲琅护甲,轻笑道:“哲妃姐姐说的不错,皇上的孩子,自然是有福气罩身的。护得了这次江都水患,必也保得姐姐顺利生产,不管什么福气,总要能长长久久的才好。”
说毕,抬眸看向上首的班钥兰,“我说的对吗,姐姐?”